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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合约到期金主他赖着不走了》小说全文精彩阅读 陈砚林小雨小说阅读

100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5-09-15 17:33:16    

我把最后一件大衣塞进帆布行李箱,拉链卡住了。用力一扯,滋啦一声,

拉链头直接崩飞出去,砸在地板上滚了几圈,停在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尖前面。

视线顺着笔挺的西裤裤线往上爬,最后停在陈砚没什么表情的脸上。他刚从公司回来,

领带扯松了点,手里还捏着那个崩飞的拉链头。“又坏了?”他声音平平的,听不出情绪。

我没看他,蹲下去扒拉箱子里的衣服,想把那点缝隙硬合上。“嗯,老箱子了,不结实。

”他站着没动,也没把拉链头还给我。屋里只剩下我翻腾衣服的窸窣声,

还有他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表,秒针走动时发出的微弱滴答声。

这声音以前我听着觉得安心,是金钱堆砌起来的稳定感。现在听着,只觉得像倒计时。

“明天就走?”他终于又开口。“嗯。

”我把那件压箱底很多年、领口都洗得有点松了的旧T恤扯出来,胡乱塞进箱子角落,

试图堵住拉链的豁口。“合约到期了。”陈砚没说话。他走过来,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,

声音很轻,却像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。他弯下腰,一股淡淡的雪松混着烟草的味道笼罩下来。

他没碰我,只是伸手,把我塞进去的旧T恤又拽了出来,

随手丢到旁边那张能躺三个人的大床上。那件发黄的旧T恤,

落在他深灰色的意大利定制床单上,刺眼得像块抹布。“用这个。

”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全新的、硬壳的日默瓦行李箱,银灰色,低调又贵气,

轻轻放在我的帆布箱子旁边。巨大的差价明晃晃地摆在那里。“不用了。”我拒绝得很快,

甚至没看那个新箱子一眼。继续跟我的破帆布箱子较劲。“这个还能用。”空气又凝固了。

我知道他不高兴。他陈砚要给人东西,很少有人能拒绝,更别说拒绝得这么干脆。

三年前我签下那份合约,成为他陈砚名义上的“女友”时,就明白这个道理。

他提供优渥的物质生活,帮我解决我妈那场差点拖垮全家的重病,

我则扮演一个知情识趣、温顺听话的花瓶,陪他出席必要的场合,

在他需要时安静地待在他身边。合约精神,我遵守得一丝不苟。从不越界,从不打听他的事,

从不幻想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。我知道自己的位置,一个用金钱和合同维系关系的乙方。

三年,一千零九十五天,足够我学会把真实的江窈藏起来,只展示他需要看到的那一面。

现在,时间到了。该散场了。陈砚直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眼神很深,像结了冰的湖面。

他手指摩挲着那个小小的拉链头,金属的冷光映着他修长的手指。“江窈,”他叫我的名字,

声音低沉,“三年,你就没什么想说的?”心口像是被那冰冷的拉链头硌了一下。说什么?

说谢谢老板三年来的照顾?说合作愉快?说再见?我抬起头,

扯出一个练习过很多次、标准得体的微笑:“陈先生,非常感谢您这三年来的关照。

我妈恢复得很好,我也……学到了很多。合约到期,我就不打扰您了。”每一个字,

都像从冰水里捞出来。他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,嘴角那点若有似无的弧度彻底消失。

手里的拉链头被他攥紧,指节微微发白。“很好。”他丢下两个字,转身就走。

房门被他带上,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“咔哒”。那声音像是开关,我强撑的力气一下子泄了。

跌坐在地毯上,看着那个崭新的、闪闪发光的日默瓦箱子,再看看我那个豁着嘴的破帆布箱,

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涌上来。第二天一早,天刚蒙蒙亮。

我拖着那个终于被我暴力合拢、肚子鼓鼓囊囊的帆布箱子,轻手轻脚地走出主卧。

客厅里静悄悄的,陈砚大概还没醒,或者根本不在家。这样最好。经过巨大的落地窗,

晨曦给昂贵的地板镀上一层柔光。这地方,真大,真漂亮,也真冷。我深吸一口气,

推开沉重的大门。“江**。”王管家像幽灵一样准时出现在玄关,

脸上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刻板恭敬。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帮佣。“王叔早。

”我点点头,拉着箱子想绕过去。“陈先生吩咐了,”王管家纹丝不动地挡着路,

声音平板无波,“让我安排车送您。”他朝旁边示意了一下,其中一个帮佣立刻上前,

不由分说地接过了我手里沉重的破箱子。动作麻利,态度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。

“不用麻烦了,王叔。我叫了网约车,马上就到小区门口了。”我试图把箱子拿回来。

“江**,别让我们难做。”王管家眼皮都没抬一下,“陈先生的话,就是规矩。

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。”箱子被牢牢控制在帮佣手里。

我看着他身后那两个沉默得像雕塑的年轻人,再看看王管家那张毫无商量余地的脸。行吧,

送就送。送到门口,总行了吧?一辆黑色的宾利添越果然安静地停在院子里。司机是老赵,

给陈砚开了快十年车,看见我,憨厚地笑了笑:“江**,早。”“麻烦你了,赵哥。

”我无奈地拉开后车门坐进去。那个破帆布箱被小心地放进了后备箱。

车子平稳地驶出别墅区那气派的大门。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、熟悉的景致,

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,似乎松动了一点点。快结束了。手机突然震动起来,

是我闺蜜林小雨打来的语音电话。“喂?窈窈!”她的大嗓门立刻冲了出来,

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兴奋,“怎么样怎么样?是不是已经飞出金丝笼,奔向自由新天地了?

我咖啡都煮好了,就等你来庆祝重获新生!”她的声音像一剂强心针。我忍不住弯起嘴角,

压低了声音:“嗯,在路上了。不过……”“不过什么?”林小雨立刻警觉,

“姓陈的又出幺蛾子了?他是不是反悔了?扣你东西了?还是拿合同说事儿?”“没有,

”我赶紧打断她的脑补,“就是……王管家非让司机送我。

不过应该就是送到我跟你合租那儿吧。

”我报了个离市中心稍远、但交通还算便利的老小区名字。“哦,那还行。

”林小雨松了口气,“吓我一跳。我跟你说,这种大佬,心思深着呢,你可得把尾巴断干净!

别回头又被他拿捏住!你那破箱子拖出来没?那可是你大学报到时买的,有纪念意义!

”“拖出来了。”我看着窗外,“就是拉链彻底报废了。”“嗐,旧的不去新的不来!

等你签了新公司,姐们儿送你个新的!比他那什么破日默瓦差不了!”林小雨豪气干云。

我笑着应和,心里那点被陈砚最后那个眼神勾起的莫名烦躁,

在林小雨咋咋呼呼的关心下淡了不少。是啊,新生活开始了。虽然起点低点,

但我江窈有手有脚,跑了三年龙套也攒了点人脉,总能找到戏拍,总能养活自己和我妈。

车子驶入市区,车流渐渐多起来。在一个漫长的红灯前,老赵接了个电话。他对着蓝牙耳机,

声音压得很低,只模糊地应着“是”、“明白”、“好的,陈先生”。陈先生?

我的心猛地一跳,下意识地看向车内后视镜。老赵的表情没什么变化,

依旧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。电话很快挂断。老赵像是随口闲聊:“江**,您租的那个小区,

位置有点偏啊,早高峰出来不太方便吧?”“还好。”我含糊地应着,心里那点不安在扩大。

“哦,对了,”老赵像是突然想起什么,语气自然,“陈先生刚才说,您有件挺重要的东西,

好像落在书房了。让您……回去取一趟。”什么东西?我脑子飞快地转。

我这几天收拾得特别仔细,连根头发丝都不想留下,能落下什么?陈砚的书房,

我进去的次数屈指可数,每次都是他让我进去拿个文件或者放本书,

我从来不会乱动他的东西。“赵哥,你是不是听错了?”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,

“我没什么东西落在那儿。麻烦你跟陈先生说一声,如果真有什么,

请王管家帮我寄到小雨那儿就行,邮费到付。”老赵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,

那眼神有点复杂,带着点同情,又有点为难。“江**,

陈先生特意交代……让您亲自回去一趟。他说……是您母亲当年手术的一些……原始票据?

很重要,怕寄丢了。”我妈的手术票据?!这几个字像冰锥,狠狠扎进我耳朵里。

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顶,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手脚冰凉。三年前,

我妈突发脑溢血,手术费和后期的康复费用像一座大山压下来。我爸走得早,

家里那点积蓄杯水车薪。我那时刚进影视城跑龙套,赚的钱连房租都勉强。亲戚朋友借遍了,

也只是九牛一毛。医院催款单像雪片一样飞来,我妈躺在ICU,命悬一线。是陈砚。

在一个我蹲在影视城角落啃冷馒头、为下一顿饭发愁的傍晚,他的助理找到了我。

一份条件清晰、时限明确(三年)的合约摆在我面前。他替我支付我妈所有的医疗费用,

提供优渥的生活保障。而我,需要成为他陈砚的“女朋友”,扮演好这个角色,

满足他的社交需求和个人需求,直到合约终止。我签了。没有犹豫。那是我妈的命。三年里,

陈砚确实履行了承诺。我妈的手术很成功,康复得也很好,如今除了行动稍微慢点,

基本能自理。我一直以为,所有的债务,在我签下名字的那一刻,

就已经用我的时间和自由还清了。可现在,他说还有原始票据?什么意思?

是还有后续的、我不知道的费用没结清?还是……他想用这个威胁我?

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瞬间攫住了我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

疼痛让我稍微找回一丝理智。“赵哥,”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,竭力控制着,

“麻烦你……掉头。”老赵没说话,只是默默地在下一个路口调转了方向。那辆昂贵的宾利,

载着我和我那个破旧的帆布箱,又驶回了那座刚刚逃离的、华丽冰冷的牢笼。

车子停在别墅门口时,天光已经大亮。王管家依旧站在门口,似乎早知道我会回来。

他什么也没问,只是微微躬身:“江**,陈先生在书房等您。”我深吸一口气,

推开沉重的雕花大门。屋里静得可怕,只有我帆布箱轮子在地板上滚动发出的、突兀的噪音。

我把箱子留在玄关,一步一步走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深色木门。敲了两下,

里面传来陈砚低沉的声音:“进。”推开门。巨大的书房里光线有些暗,窗帘只拉开了一半。

陈砚背对着我,站在整面墙的书架前,手里似乎拿着一份文件。

清晨的阳光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背影,却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冷硬。“陈先生,

”我站在门口,没有进去,声音绷得紧紧的,“我妈的票据……”他转过身。

光线落在他脸上,眼下有淡淡的青色,似乎一夜没睡好。他看着我,眼神锐利得像刀子,

似乎想从我强装的镇定里剜出点什么。“票据?”他轻轻重复了一遍,

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,带着点嘲弄,“江窈,你脑子里除了那点钱和合约,

就没点别的东西?”他的话像鞭子,抽得我脸上**辣的。一股邪火猛地窜上来,

压过了恐惧。“不然呢?”我豁出去了,迎着他的目光,声音也冷了下来,“陈先生,

我们之间,除了那纸合约和里面的金钱交易,还有什么可谈的吗?

您大清早让司机把我截回来,不就是想用这个拿捏我吗?行,票据呢?

还有什么没结清的费用?您直说,我江窈认账!砸锅卖铁也还您!

”陈砚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。他几步跨到我面前,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,

几乎将我笼罩。他身上那股雪松和烟草的气息变得浓烈,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。

“砸锅卖铁?”他盯着我,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,“你那个破帆布箱子,能卖几块钱?

嗯?江窈,我陈砚在你眼里,就是个放高利贷的?”他的怒火是实质的,扑面而来。

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脊背却撞上了冰冷的门框,退无可退。心跳得飞快,

但我强迫自己不能怂。“不然您想怎么样?”我梗着脖子,“合约到期了!

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!陈先生,您是大老板,家大业大,何必为难我一个小演员?

您要觉得我这三年表现不好,没让您满意,行,您扣钱!您说个数!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,

积压了三年的委屈、隐忍、还有那份小心翼翼维持的界限感,

在这一刻被他的反复无常彻底点燃、炸开。陈砚死死地盯着我,胸膛微微起伏,

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我完全看不懂的激烈情绪。不是单纯的愤怒,似乎还有别的,

更复杂、更沉重的东西,像困兽在挣扎。书房里死寂一片,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声。

就在我以为他会爆发,会说出更难听的话,或者干脆动用手段让我彻底消失时,

他眼底那片激烈的风暴,却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平息了下去。快得让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。

他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里面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,还有……一种近乎荒凉的固执?

“扣钱?”他重复着我的话,声音低哑下去,带着一种奇异的自嘲,“江窈,你告诉我,

这三年来,我陈砚是缺你吃了,还是短你穿了?是让你睡桥洞了,还是让你去卖血了?

”他往前逼近一步,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苍白惊慌的倒影。

他身上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并未消失,却奇异地掺杂进一种让我心脏揪紧的、陌生的东西。

“你拍戏扭到脚,是谁连夜让私人医生过去看的?”“你说城南那家老字号的小馄饨好吃,

是谁让人跨了半个城买回来,就因为你半夜突然想吃?”“你妈上次复查,

是谁提前打点好医院最好的专家?”“你那个破帆布箱子,用了多少年了?我给你的卡,

你除了给你妈买东西,自己动过一分钱吗?”他一连串的质问,又快又急,

像密集的鼓点敲打在我心上。那些被我刻意忽略、刻意划归为“合约义务”的细节,

被他血淋淋地撕开,摊在我面前。“这些,在你眼里,都是能用钱算清的‘服务’?嗯?

”他最后一句,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,带着一种受伤的、难以置信的痛楚。我被他问懵了,

哑口无言。这些事……我当然记得。扭脚那次,他正好在邻市开会,半夜赶回来,

带着一身寒气冲进我房间,脸色难看得吓人。小馄饨……是他应酬到凌晨,醉醺醺地回来,

献宝似的把保温桶塞给我,自己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。

我妈的复查……他确实每次都会提前安排好,省去了我很多排队奔波的麻烦。我一直以为,

这是他作为一个“金主”的体面,是他维持这段关系必要的、程式化的“付出”。

就像他给我那张额度惊人的副卡,是他彰显财富和掌控力的方式。我小心翼翼地不去动用,

是怕界限模糊,怕自己产生不该有的错觉,怕……最后连自尊都保不住。可现在,他告诉我,

不是这样的?“我……”我张了张嘴,喉咙干涩得发疼,脑子乱成一团浆糊,

“我……那是合约……”“合约?”陈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他猛地抬手,却不是对我,

而是狠狠一拳砸在了我旁边的门框上!发出沉闷的“砰”一声巨响!我吓得浑身一哆嗦,

惊惧地看着他。“去他妈的合约!”他低吼出声,眼睛里布满血丝,

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困兽,死死地锁着我,“江窈,你是真傻还是装傻?三年!一千多天!

我陈砚是吃饱了撑的,花那么多心思,就为了睡一个合约情人?!”他的话,像一道惊雷,

在我混乱的脑子里炸开。不是……为了合约?那……是为了什么?我看着他猩红的眼睛,

看着他砸在门框上、指骨已经泛红甚至破皮的拳头,

、还有某种我从未见过的、近乎绝望的占有欲……一个荒谬绝伦、却又隐隐呼之欲出的念头,

像冰冷的藤蔓,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,让我几乎无法呼吸。

难道……他……“陈先生……”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连退后的力气都没有了。“闭嘴!

”他粗暴地打断我,胸膛剧烈起伏,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濒临爆发的情绪。他盯着我,

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我的皮囊,看到我那颗一直被他斥责为“只有钱和合约”的心。“好,

你不是要算账吗?”他忽然冷笑一声,那笑容里淬着冰,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戾,“行,

我们今天就好好算算!”他猛地转身,大步走向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。拉开抽屉,

在里面粗暴地翻找着,纸张被翻得哗啦作响。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

不知道他又要拿出什么来。是另一份合同?还是我妈那所谓的“原始票据”?很快,

他抽出了一个厚厚的、深蓝色的硬壳文件夹。不是医院的票据袋。他拿着那个文件夹,

几步走回我面前,动作带着一股狠劲。“啪!”文件夹被他重重地摔在我旁边的门框上,

紧挨着他刚才砸出的那个凹陷。“打开!”他命令道,声音嘶哑。

我被那声巨响震得又是一颤,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个文件夹。深蓝色的硬壳封面,

没有任何标记。我颤抖着手,慢慢掀开。里面装的,根本不是什么票据。是一张张……海报?

剧照?最上面一张,是印着巨大古装剧名号的宣传海报。画面中心,

一个穿着粗布麻衣、脸上沾着灰的丫鬟,正低着头给主角倒茶。那个丫鬟,

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影,小得几乎看不清五官。但我认得。那是我。三年前,

我在那个古装大**里,演一个只有三句台词、露脸不到一分钟的背景板丫鬟。

为了这个角色,我在影视城等了整整一个月,才被副导演随手点中。我手指颤抖着,

翻过这一张。下一张,是一个网大(网络大电影)的截图。画面昏暗模糊,

像是在一个破败的酒吧里。我穿着廉价的亮片吊带裙,画着浓妆,

扮演一个被混混调戏的服务员。截图里,我的表情惊恐又屈辱,是戏里的样子。

那是我接的第一个稍微有点戏份的角色,虽然剧本烂,片酬低得可怜,但我当时很珍惜。

再下一张,是某个地方台深夜播放的家庭伦理剧的剧照。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,

扎着马尾辫,演女主角叛逆期的女儿的同学,镜头扫过教室时,在角落里安静地做题。

这场戏,我连一句台词都没有。一张,又一张……全都是我。是我这三年来,

在无数个剧组里跑过的龙套,演过的背景板。有些角色小到我拍完就忘了名字,

有些场景模糊得我自己都认不出来。海报、剧照、甚至有些是模糊的现场花絮截图,

打印在普通的A4纸上,被仔细地裁剪下来,收集在这个厚厚的文件夹里。时间跨度,

从我签下合约之前,一直到……前几天我杀青的一个小成本网剧里的客串。我彻底僵住了,

血液像是瞬间凝固,指尖冰凉。我抬起头,难以置信地看着陈砚。他靠在门框的另一边,

侧着脸,下颚线绷得死紧,眼神看向窗外,不看我。但那紧绷的姿态,紧握的拳头,

还有微微泛红的耳根,都泄露了他此刻极度的不自在和……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。

“你……你收集这些……做什么?”我的声音轻得像羽毛,

生怕惊碎了眼前这荒谬又震撼的一幕。陈砚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,依旧不看我,

声音又冷又硬,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:“闲的。”闲的?他陈砚,

一个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男人,时间按分钟计算,

会“闲”到去收集一个小龙套演员、他合约情人那些微不足道的、甚至模糊不清的剧照?

这个理由,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!巨大的冲击让我脑子一片空白。

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、三年相处中的细碎片段,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。

他有时会在我拍戏收工很晚时,让司机等在影视城外,顺路“捎”我回去。无论多晚。

他会在我随口抱怨某个剧组盒饭难吃时,第二天我的保温桶里就出现老宅厨师做的精致饭菜。

他书房里,似乎总有一些他“随手”带回来的、我参演剧组的宣传册页,

哪怕我在里面只是个名字印在最后几页的背景板演员。

还有……那次我为了一个稍微好点的特约角色,陪一个油腻的副导演喝了点酒,

回来吐得天昏地暗。他当时脸色阴沉得可怕,第二天那个副导演就被那个剧组开除了,

理由是“作风不正”。我当时只以为是巧合……原来……都不是巧合?

一个更加惊悚、更加难以置信的念头,如同破土的毒芽,疯狂地在我脑海里滋长。

我猛地低下头,手指颤抖着,近乎粗暴地翻动着那个厚厚的文件夹。纸张哗啦啦地响。

我要找!找一个证据!一个能彻底击碎或者证实那个可怕猜测的证据!终于!

在文件夹快到底部的位置,一张打印在普通A4纸上、已经有些泛黄的电子收据截图,

映入我的眼帘。单据抬头是:XX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收费专用收据。

患者姓名:张淑芬(我妈的名字)。

费用类别:手术费、材料费、重症监护费……金额数字后面那一长串的零,

瞬间刺痛了我的眼睛。付款方式:银行卡支付。付款时间……付款时间?!

我死死地盯着那个日期。那串**数字,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。

那个日期……那个日期分明是……是我妈突发脑溢血送进ICU的第二天下午!

是我在病房外走廊上哭得昏天暗地、到处打电话借钱像无头苍蝇一样绝望崩溃的时候!

是我还没见到陈砚的助理、还没拿到那份该死的合约的前一天!轰——!仿佛一道九天惊雷,

直直劈在我的天灵盖上!炸得我魂飞魄散,四肢百骸的血液瞬间冻结!我猛地抬起头,

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,死死地、难以置信地瞪着陈砚。巨大的震惊和一种灭顶的荒谬感,

让我几乎失声。“这……这个日期……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,破碎得不成样子,

“这钱……是你付的?在……在签合约之前?!”陈砚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。

他终于转回头,看向我,看向我手里那张刺眼的收据。他脸上那点强装的冷硬和窘迫,

在接触到我的目光时,像是被戳破的气球,迅速瘪了下去,

只剩下一种无处遁形的狼狈和……破罐破摔的坦然。他抿紧了唇,下颌线绷得像刀锋。

沉默了几秒,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,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。动作很轻,却重如千钧。

“嗯。”一个单音,砸在地上。这一个“嗯”字,

彻底坐实了我那个最荒诞、最不可思议的猜测!

原来……根本就没有什么雪中送炭的“交易”!原来我妈的命,

早在我走投无路、跪地求人之前,就已经被他不动声色地救下了!原来那份所谓的“合约”,

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!

一个他精心设计的、用来把我名正言顺绑在他身边的……借口!

巨大的冲击让我眼前阵阵发黑,身体晃了晃,几乎站立不住。我猛地扶住冰冷的门框,

指甲死死抠进木头里,才勉强支撑住自己。“为什么……”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,

充满了困惑、愤怒、还有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的恐惧,“陈砚……你……你到底想干什么?

”我签合约时,我们根本素不相识!他凭什么为我支付天价手术费?

他凭什么用这种方式“买”下我三年?他图什么?

我那时只是个一无所有、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龙套!陈砚看着我惨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,

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,似乎想上前扶我,但脚步刚动,又硬生生顿住。

他脸上那种狼狈和坦然交织,最终被一种更深沉、更复杂的情绪取代。

那是一种积压已久、终于无法再掩饰的……执念。“为什么?”他重复着我的问题,

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种沙哑的磁性,眼神牢牢锁着我,像一张无形的网,“江窈,

你真的……一点都不记得了?”记得?记得什么?我茫然地看着他,脑子里一片混乱的空白。

除了三年前那个改变命运的傍晚,他助理递给我的那份合同,我和他之间,在此之前,

难道还有什么交集?不可能!他这种云端上的人物,和我这种挣扎在泥泞里的蝼蚁,

根本是两个世界!陈砚往前走了半步,距离更近。他身上那股雪松和烟草的气息,

混杂着一种强烈的男性气息,将我完全笼罩。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,

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,像是在一寸寸描摹,又像是在努力寻找着什么。“七年前,

”他开口,声音不高,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我心里激起千层浪,“深秋,京大南门外,

‘时光’咖啡馆,靠窗第二个卡座。”京大?时光咖啡馆?这两个词像一把生锈的钥匙,

猛地捅进了我记忆深处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。一些模糊的、褪色的画面,开始挣扎着浮现。

七年前……我还在京大念戏剧影视文学专业,大三。为了凑生活费,

确实在学校南门外那家叫“时光”的咖啡馆打过工,做咖啡,也做服务生。

靠窗第二个卡座……那个位置……记忆的闸门被撬开一道缝隙,模糊的光影涌了进来。

那是个下着冷雨的深秋傍晚,咖啡馆里人不多。靠窗第二个卡座,坐着一个年轻男人。

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,深色牛仔裤,洗得发白的运动鞋。头发有点乱,似乎淋了雨,

湿漉漉地贴在额角。他面前只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白水,从下午一直坐到天色擦黑,

一动没动,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雨幕,侧影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……死寂。

那绝望太沉重,太扎眼,

连我这个忙着擦桌子、脑子里只想着待会下班去买个便宜面包当晚饭的穷学生,

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。后来……后来发生了什么?画面晃动起来。

好像是咖啡馆快打烊的时候,那个男人终于动了。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没拿伞,

直接走进了外面冰冷的雨幕里。他的背影,那种走向无边黑暗的决绝感,

让我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。

像……鬼使神差地抓起了收银台旁边属于我自己的、那把用了很久、伞骨都歪了一根的破伞,

追了出去?对!我追了出去!雨很大,砸在脸上生疼。我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跑着,

终于在那个男人快要走到车流汹涌的十字路口时,气喘吁吁地拦住了他。我把伞塞到他手里,

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?好像是……“雨太大了,伞给你!别想不开!天大的事都会过去的!

你看我,穷得叮当响,明天还得考试呢,不也活着吗?加油啊兄弟!”记忆里,

那个男人猛地抬起头。湿透的刘海下,露出一双极其漂亮、却也极其空洞绝望的眼睛。

那双眼睛,像被抛弃的幼兽,茫然地看着我,看着我那把歪歪扭扭的破伞,

看着我淋得像个落汤鸡还努力挤出的、傻乎乎的笑容。他好像……一个字都没说。

我似乎还拍了拍他冰冷的胳膊,然后转身就跑回了咖啡馆,因为再不走,老板该骂人了。

那把伞……好像也没指望他能还。那个雨夜,那个绝望的男人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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