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“草坪三贱客”

●邱 方

早就听说过“草坪三宝”，指华南地区草坪上自然生长的三种兰科植物：线柱兰、绶草和美冠兰。这个排序也是“三宝”的花期顺序。

忘了在哪里看到过，说广州大剧院前面的草坪上就有“三宝”，我去了两次，没找着。去年1月份在南宁，吴双领我们逛药用植物园，无意中碰到了“大宝”线柱兰开了，小到几乎看不到，费了半天劲才拍到一张模糊的照片，拍照技术太烂，根本对不了焦。

2月回广州，跟另一名志愿者英老师在华南国家植物园藤本园，想找“二宝”绶草，结果看到的也是线柱兰，还不少，星星点点分布在草坪上。这回带了相机，总算拍到了比较清楚的照片。那会儿绶草估计还没开花，英老师一路嘟囔：没开花，咱也不知道绶草长什么样儿啊。

3月的一天，根据植物大咖的指引，我在温室讲解完后，直奔藤本园，果然找到了绶草，有两株刚刚开花，几朵小白花点缀在纤细的花梗上，可能花太少，看不太出螺旋式排列的走向。这跟我在网上看到的绶草图片不一样啊，我看到的花朵是粉红色的，眼前开的花朵却是纯白色的。后来才知道这叫香港绶草。

香港绶草是绶草属，也算“二宝”了。至于两者的区别，大抵是绶草花红色，香港绶草花白色，偶尔带淡到几乎看不出的一抹红；绶草花的数量多于香港绶草；绶草的花多是螺旋状排列，香港绶草的花螺旋状不明显；绶草的花梗无毛，香港绶草花梗有毛。

上大学时，听过刘文正的《兰花草》，歌词是改自胡适的一首叫《希望》的白话诗，简单动人。歌里面的兰花草，到底是什么植物呢？我一直认为就是兰花中的随便哪一种，但不乏认真去考证的人，有的认为是蓝花草，有的认为是鸭跖草，也有的认为是绶草。

绶草因花序像绶带而得名。又因花的排列形状和其肉质的根，被称为“盘龙参”。绶草是中文正名里唯一以草命名的兰花，属于濒危野生植物。它拉丁语叫“螺旋的花”，英文名为“女士的辫子”，日文则是“扭曲的花”，都非常形象。一枝纤细的花梗上，小小的花如旋转楼梯般密集排列，可爱又特别，我第一次见到图片时就被它的姿态所打动，忍不住临摹了两根。

绶草在《诗经·防有鹊巢》中已经出现，“邛有旨鹝”，即“在土丘之上生有美丽的绶草”。不知道这古老的绶草，是不是歌中唱的兰花草？

4月底，英老师去看了“三宝”美冠兰，发了图片给我。但我其时正在外出行游，等我一个月后回来，已经没有美冠兰的消息了。没关系，留点悬念吧，这样才有动力去找寻。

“草坪三宝”也被称为“草坪三剑客”，只要剪草不伤及根部，年年春风吹又生。因为有这样的生命力和洒脱不拘，所以又被人们昵称为“草坪三贱客”，听起来可可爱爱，褒奖有加。然而，虽说贱生贱长，要找到却不容易。不如期待着有一天在哪片草坪上偶遇，偶遇才有惊喜，偶遇还得来全不费工夫。这似乎也是很多花友的“多么痛的领悟”。

顺便说一句，见到“三宝”，看一看拍拍照就可以了，千万别挖，都是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哦！

今年因为要找“草坪三宝”，又看到了打小就熟悉的很多野草花。

随处可见的酢浆草、鬼针草和蓟就不必说了。繁缕，名字那么好听的草，小时候我们是拔来喂猪的。

蛇莓开着漂亮精致的黄花，红红的果子藏在草丛里。小时候吃过的是山莓，又叫树莓。蛇莓不敢吃，那时候并不知道叫这个名字，只是听大人说这红果子附近有蛇，果子被蛇盘过，就被吓到了，现在知道是因为它能治疗毒蛇咬伤才叫蛇莓的。

想起安野光雅的《田野的花和小精灵》中的《茅莓》一章：“小时候，我以为茅莓就是草莓。茅莓可以食用，但长得差不多的蛇莓却不能吃。吃完立马变成蛇……要是找到红色的茅莓，小孩就贪婪地吃着，大声叫喊这是我找到的。也就是说，这块地里所有的茅莓全都归他了。真是小气鬼。哼，再见！”

话说，树莓、茅莓、蛇莓、木莓、覆盆子、三月泡……这些长相接近名字各异的野果子，要分清楚，怕要费个九牛二虎之力吧。

草坪上吸人眼球的还有紫色的小花，我以为是紫花地丁，问好友才知道是长萼堇菜，因其叶片形状酷似犁铧而又被称为“犁头草”，据说蛇也是见到它就要掉头跑的。它全身都是宝，是野菜，也是中草药。小小的紫色花精致可爱，疏疏落落地点缀在草坪上。我总是想，要是能密密麻麻开成一片就好了。

在春天，你只要俯下身子，观察一片草坪，总能遇到很多熟悉的叫得出名字或叫不出名字的宝贝。所以我的“草坪三贱客”，当然不只线柱兰、绶草和美冠兰……“三”，本就指多数、无数。

目光所至皆是宝啊。

（作者系资深出版人）